百家饭爱好者

几乎不挑食
只有写车顺畅
dirty talk十级爱好者

【218/310/63】Yes, I am fragile

*涉及年龄操作、替身、骨科

*清水左右位无差

*1.2w字一发完



A


人类创造“命运”这个词的时候是什么心态呢?我想到这个问题时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命运的具体含义:事物由定数与变数组合进行的一种模式,命为定数,运为变数。接下来大段的文字我无心去看,草草划过一遍看到的不过是各种学说对命运的理解,我将其笼统概括为“命运可以改变派”与“命运无法更改派”。


我也不是决心要找一个信仰或者被某一流派说服,事实上我正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月亮,命运到底是什么我也没有那么关心。我脑子里正放映着那段被反复提取出的记忆——硕珉哥坐在路边,刚巧在两个路灯中间的距离,两边的光源只能给他打上一层模糊微弱的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清楚硕珉哥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可这就是我的命运”。


那句话很轻,语调平稳,音量也与他平时说话相比绝对的低,那句话像片羽毛落在我心上,一直到现在都在搔我的痒,每个睡不着觉的夜里我都反复摘出来回忆,揣测他的含义。



命为定数,运为变数。那么硕珉哥被全家收养,与Joshua成为表兄弟即是命,与我相遇即是运?


我放下手机揉了揉脖子,微微起身抬起屁股抽出坐垫,往后一仰大字型躺在了地上。睁眼就是阳台天花板上圆形的吸顶灯,原木纹木板条吊顶配上明显不是原装的廉价白色吸顶灯,任谁看都知道是不同房主的拼接作,实在谈不上和谐美观。


出现这样的结果也不无道理,对这间房来说阳台的吸顶灯确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阳台与客厅之间连一扇门都没有,客厅的灯光就足矣照亮这一小条阳台。我仔细回忆了一遍,好像也只有看房时为了确认电路才打开过这盏灯,不到五秒确认它能正常工作不必花冤枉钱后就立刻熄灭了。


可有可无的吸顶灯,只为了某种和谐而存在,就像我曾经的爱情。


我歪过头重新看月亮,月亮的一半依旧隐在云里,半弧形的银色幽幽地发着冷光。


月亮像是半个吸顶灯,这比喻实在不太恰当,我自己都觉得。


人们赞美月亮,甚至视登月为一种壮举,月亮常作为美好喻体,去灯具城大概能听到销售夸一盏光线柔和清幽的灯像月亮一样,像我这样把月亮比作吸顶灯的人似乎缺少一些感性浪漫。


如果硕珉哥躺在身边的话大概也会笑着说“Vernon真是实用派啊”,我想到这闭上了眼,就算在阳台上睡着也觉得无所谓了。



我是理性实用派则硕珉哥无疑是感性浪漫派,就像他是INFP而我是ISTP,但人很难被几个字概括。俊哥给我的“半塑料人”标签是我认为最准确的词语,我不是绝对的好也不是绝对的坏,现实又不绝对现实。


人本来就复杂且混乱。


我也会有感性浪漫的时刻,能看着硕珉哥说看来我们是命中注定吧,接着硕珉哥那句“你是我的命中注定”唱“you're my destiny”。那时我还是硕珉哥的男朋友,正和他在一起庆祝我俩共同的生日。


亲密热切的目光依旧历历在目,只是再也不能给人带来甜蜜的感觉了。



我与硕珉哥认识算不上偶然,我们有共同的朋友。一群穷小子在跨年夜拼club里的卡座就是你叫两个朋友我叫两个朋友,名义上是交友实际上是摊钱,我与他就是这么拼在一起的。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内敛,他有点怕生但很爱笑,两排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很显眼。


之后只需要两个小时我就会把这些印象全部推翻。


喝了酒之后他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整个人的兴致拉高到一个我预想不到的高度,音量与声压更是惊人,DJ舞曲震耳欲聋,和他讲话却不用贴着耳朵喊。最后临近零点时他已经和胜宽站在桌上热舞,我们卡座成了整个club里最吸睛的地方。


club营业到四点,年轻真好,我们一行人没人喊累,又七嘴八舌地决定去KTV续摊,浩浩荡荡地走向隔壁街。


我走在他后面,凌晨的室外很冷,他与胜宽和顺荣哥揽在一起,预热一样开始放声大唱。空旷的街道里他的声音比冷风还提神醒脑,这么形容可能不太好,但我当时确实是这种感觉。我问旁边唯一没喝酒的woozi哥——真不知道他面对我们这堆醉鬼怎么想,“哥,找他给我feat新歌怎么样。”


可以,woozi哥答的很快,好像早有此意一样。于是我和他的关系从拼卡的酒友进化成工作伙伴。


接下来的故事只能说是稀里糊涂。


但是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歌录的顺利,交谈一来一往我俩嗅到点同类的味道,我认为我俩是产生了些火花的,事后他也证实了这点。我们仨在宇宙工厂开了个小小庆功宴,吃完聊了一会儿我俩就一起离开。三个人喝了六罐可乐,用脚想也不会醉,可下行的电梯里他凑过来吻了我一下,脸比那天在KTV续摊时还要红。


现在想起来不知道那时他花了多大的勇气,只希望我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没辜负他的勇气。


电梯仍在下行,我扣住他的脑袋回了个深吻。明明大着胆子吻我的是他,现在却纯情的像个新手,外套的胸口位置被他揪皱了一团。


叮——电梯门打开,我们稀里糊涂的恋情也开始了。



精神交流与肉体交流能分个高低吗?或者说情侣之间这二者缺一不可?如果别人谈恋爱是骑自行车,那我们的载具就是少了个轮的独轮车。


我们俩的精神交流相比肉体交流太过贫瘠,我很难否认。


这么说起来的话像是炮友,可我们明面上还是大大方方的情侣。我们一起去livehouse,有时在台上有时在台下。我们吃同一锅米饭,他做菜我洗碗。我们睡同一张床单,睡衣内裤随便乱穿。


日子平稳又平常,我俩是普通的小情侣。


如果Joshua不找上门的话。


我到现在都确信,如果Joshua不找上门的话我是可以与他一直那么过下去的。


“Vernon,谢谢你一直陪着他。”Joshua端坐在我家沙发上语气和缓温柔,俨然像个长辈——也确实算是半个长辈,他保养的很好看不出真实年龄,自称是硕珉哥的表哥,刚从美国回来。


我有点窘迫,他坐着的沙发还是我刚收拾出来的,家里乱的不适合待客。我盘算着硕珉哥还有多长时间回家,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陪他说话。聊的无非是我和硕珉哥琐碎的生活。


Joshua成熟得体,身上有住在CPD的成功味道,与我这又脏又小的公寓格格不入。我从来没想过硕珉哥会有这样一门亲戚,Joshua坐在我眼前更像是在提醒我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硕珉哥。


“硕珉没跟你提起过我吗?”Joshua笑眯眯的眼睛里带点惊讶,我在他面前像个无知的孩子,摇头表示没有。


“这样啊,可能他还在怪我吧。”


信息量突然大了。我其实不愿意插手别人的家事,他们兄弟之间有什么恩怨怎么算都轮不到我插手,可Joshua这话明显是说给我听,我不接茬的话会显得太没有眼色。我不想和他针锋相对,还是想给他留个好印象的。


“嗯……我不确定能不能跟你说,可能硕珉不想让你知道。”Joshua笑着说完又抬手看了看表,“不好意思,我等下还有事,要先走了。”


他眉眼带笑说得太轻描淡写,让我以为只是些小孩子打闹的故事,类似于向他父母打小报告之类的。我送他到门口,看他消失在楼道拐角。缩回房里后开始着手收拾,做了个扫除,硕珉哥回来第一句话就是你今天收拾的好干净啊。


我对这亡羊补牢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Joshua表哥来找你了。”


他听到这名字直接愣在了原地,脸色差到我前所未见。我开始忐忑,他俩这矛盾看起来可不像是简单的小孩撒尿和泥打架。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接着酒劲儿把一切都摊给我看了,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天与朋友去酒吧放松,刚落座就发现了角落里的他。我觉得有些尴尬,那时候他已经搬出去半个月了,分手的理由是“我们不合适”。看他一个人在那像是在等人的模样,我怕我过去坏了他的心情也就没过去打招呼。只是我实在在意,总是时不时地去偷瞄他,半个小时过去我想他可能是被人放鸽子了,一个小时过去我想他不会是在买醉吧?正巧朋友打算离开,我跟着他离开在店门口告别。我该回家了,但心里总是放心不下,转头又进了店里。


我想这巧合是不是上天赐给我们重归于好的机会?


我们不合适,这我早就知道。我们的脑电波对不上,一起看电影都看不下去,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做11次MBTI,他不懂我说没关系就是真的没关系。太多感情消耗在无谓的琐事中,可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难道其他情侣就是天作之合?


我知道这不是我们分开的真正理由。自从Joshua来过之后他的情绪敏感过度,肉体索求比以往更多,看我的眼神里多了愧疚,甚至开始讨好我。总是叫着我的名字眼泪止不住的流,我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却只是摇头说没什么,今天说练声好难明天说打工太累了情绪不好,根本不是这些原因,可我不想逼问他。


我想他如果需要我的帮助的话应该会开口,他不愿意讲那我就该给他足够的空间,结果就是他要与我分手。今天或许就是一个把一切都说开的机会,就算不能重归于好我想我也能顺利地走出这段感情。


我说服自己以前男友的身份在他对面坐下的理由看似合理又体面,可等我真的坐到他对面,看到他已经喝醉的样子还是只想拉着他回我那间小公寓。


他看着我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我来似的,笑着问我:“Vernon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说凑巧遇见了,不放心你一个人醉成这样。


“Vernon啊,对不起。”


这没头没尾的道歉让我疑惑:“为什么道歉?如果是因为分手的话哥不需要道歉。”


“对不起,Vernon,谢谢你……谢谢那段时间你在一起和我。”他还没说两句泪就掉下来了,词序混乱语句不通,整个人像是压抑了太久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静静地坐在那等他喷发,从没想过那岩浆会恐怖到将我吞没。


“Vernon从来不问我的家世呢,为什么呢?觉得怎样都没有关系吗?还是根本不感兴趣呢?”


“我……”话没说完他就伸手堵住了我的嘴,他的手很热,喝醉了酒也控制不住力度,我更像被打了一巴掌。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他两眼发红地盯着我,我预感不解释的话会出大问题。于是他的手刚拿开我就张嘴辩驳,半句话都没说完又被他捂住,“不要说了!听我说!”


我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可他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喝醉了耍赖的样子与原来如出一辙,仍维持着这个变扭的姿势继续说:“其实我很感激Vernon你从来不问那些,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的手软下来滑到桌上,我掏出纸巾递给他擦泪。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我想他现在最需要一位听众充当垃圾桶,这我非常擅长。


“父母让我保留了原本的姓氏就是在提醒我,提醒我我是抱养的。无所谓啊其实,不是真的亲生父母也没什么,我的记忆里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对我很好的,像亲生的一样。那血缘关系,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可是很奇怪。他们不许我改变我自己房间里的摆设,我想将书桌和书架换个位置,他们怎么都不肯,就连书架上的雕塑模型都不能移动。他们也不喜欢我咧开嘴笑,说我笑得太开太不好看。他们也不喜欢我大叫,不喜欢我调皮,他们说我应该安静一点,他们年纪太大了喜欢安静。


“小时候只当是家教严,逐渐长大我才明白,我这张脸,越长越像那位哥哥了。


“我的书桌不是我的书桌,我的床也不是我的床,我的房间更不是我的房间。那个房间是哥哥的房间。多么执念啊,家里明明有空着的房间,却一定要我住在那间里面。所有的规矩,都是为了让我更像那个人。


“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从没见过他,要不是他不在了我也不会到这个家里来,我想演都不知道该怎么演……我总是惹爸爸生气,但他不打我,他只是让我罚站,下大雪都罚我站在院子里,站得我膝盖都僵直。


“妈妈是个拿不了主意的,所有事都拗不过爸爸。只会劝我说硕珉啊,听爸爸的话吧,爸爸不会害你的。”


以我的人生阅历来讲,这是我听过最残忍的经历。又或许是我太崇尚自由,才觉得这样的精神牢笼如此窒息。他们一家人都各有各的悲哀,痛苦地缠绕、攀附在一起,不能分开也不愿分开,用尖刺把彼此磨得血肉模糊。我一时间想不出安慰的话,只好坐到他旁边伸手搂住他上下摩挲着,试图靠一些肢体语言给他力量。他轻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推我,“坐回去,还没讲完。”


“不,你就这么讲吧。”我紧了紧手臂,可他扭动起来执意挣脱我的臂弯,要求我一定坐回去。我只好作罢乖乖回到座位继续听他说话。


接下来就是有关Joshua的故事。他讲的非常零碎,里面夹杂了太多细节,包括Joshua每次去他家里给他带了什么礼物都一一细数。他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我坐在对面像块石雕,听他讲述他是如何爱上Joshua的。


太残忍了,谢谢他让我坐回对面与他保持距离。


无非是年少情窦初开的他被Joshua的成熟吸引,Joshua对他来说最特别的一点就是从不避讳谈起全圆佑——他的那个哥哥。原来全圆佑对他家来说就是房间里的大象,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Joshua有四两拨千斤的本领,能温温柔柔地给他讲全圆佑与他的故事。


讲到这我已经能从他的表情中读出那种痛苦。


“知秀哥没有放下他,即使他总是强调自己已经放下了。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描述圆佑哥时的模样太鲜活,和平常根本不一样。他总说我与圆佑哥长得其实没有那么像,可后来我都不知道他和我讲那些的时候是单纯的在看我,还是在想圆佑哥。”


我无话可说。


真的。或许我应该愤怒,李硕珉太没分寸,对着我这个还想复合的前男友大谈特谈他有多爱他的初恋实在是太过分。但我其实并不愤怒,我得到了分手的真正答案,所有一切都解释通了,我有点畅快。


我仍旧喜欢他,他仍旧喜欢Joshua,Joshua喜欢谁?


关我鸟事。


他不喜欢我,或者说他不只喜欢我,我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我对很多事情无所谓,但我一贯的准则是不能接受另一半心里还想着别人。我可以亲手给我与他的关系画上休止符,对此我长舒一口气。乱糟糟的感情就此斩断,我等下给他平安送回家,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来我可以在日程表上划去想他这一项。


往后日子会过成什么样谁能知道呢?他搬走后我一直反复想,如果我当时逼问他一下到底为什么哭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呢?是不是我的关心不是他想要的?我总是与他对不上脑电波嘛,那干脆按我自己想法的相反面去做可不可以?


这些问题都没什么意义了。


我想我还是有点生气的,我看着坐在路边赖着不走的硕珉哥,刚巧在两个路灯中间的距离,两边的光源只能给他打上一层模糊微弱的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身体里一股压不下去的烦躁。


“要是没在那个家里长大就好了。平行世界里的我,没在那个家里长大的我,没遇上知秀哥的我,还会遇见你吗?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吧?”


“可这就是我的命运。”


命运吗?


“过去不能抹去,但哥你依旧可以选择我。”我还是忍不住说了,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因此有点生硬。我内心的恳切和急迫恐怕没能好好传达到,但我的脚定在原地不敢前进一步。我怕我的进一步动作会被他解读成逼迫的意味,我还是不想这样。


已发生的事无法改变,那接下来的命运能不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呢?他也确实喜欢上我了,也希望完整地爱我,不是吗?人能控制自己的爱意流向什么地方吗?我搞不懂。据说人想吃什么食物都是肠道菌群在控制的,那人的情感能自己控制吗?他爱上Joshua,也爱上我,我爱上他,有多少是我们能自己控制的呢?


此时情绪翻涌我意识到我那一贯的准则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今晚如果真的错过了,如果只是把他平安送回家而已,明天太阳升起我真的能不再想他吗?


“瀚率呀,谢谢你,但是再见啦。”他冲我扬起笑脸,满脸泪痕。


结果还是这样,我不理解他,他也不理解我。


我俩真的太不合适了。



B


洪知秀第一次见李硕珉时他十五岁,温顺恭敬地跪在那同来宾施礼,低眉顺眼地应两句话。在全家养了十几年,眉眼间已经难以忽略那股熟悉感,只凭这张脸洪知秀便理解了为何全家二老年近六旬还要抱养一个穿尿不湿的孩子。


线香缭绕熏得洪知秀眼干,清瘦的男孩走近了看并不足以让他恍惚。全圆佑在他这个年纪要更白些,更瘦些,带些似有若无的病气,如果是全圆佑的话应该是不会泪流满面的,他总能在大事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像个只开了一条缝的盒子,只给你泄露一些他让你窥探的东西。行礼时想这些实在是不恭敬,洪知秀抬起头看着遗像上的老人,但您一定是可以原谅我的吧?


“人到老年逃不过癌症啊,身体老化,各种毛病也就找上门了。”洪知秀垂眼小口吃着饭,放空脑袋听着邻桌叫不上名的同乡人感慨。


“就是说啊,花那么多精力和钱跑去城里化疗想拼命活下来,也没办法啊。”


“说起来钱啊,你知道吗?死前特意留了遗嘱,所有东西都要留给那个儿子,一分钱都没留给老婆啊!”


“什么?真是……唉,总该放下啊。”


“有什么所谓?留给老婆最终不也是给那个孩子,哪还有别人继承?”


“话是这么说,但这种做法也太……”


碗里的米饭已经一粒不剩了,洪知秀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本就不合口味,现下凉了从舌头流向食管更像某种惩罚。邻桌也已将话题转移到自家儿女身上,洪知秀放下碗准备离开。


院里的绿植生长杂乱,看长势应该是有人在浇水的,只是野蛮地挤在一起再没有记忆中的那份雅致,洪知秀兀自立在那里凝视黑压压的一团。


“是……知秀吗?”


洪知秀顺着声音回头,恭敬地躬身问候:“姨母,节哀顺变。”


“是该修剪一下的。”老人说着走到了他的左手边。


“啊,是的。”洪知秀愣了一下移开视线,又凝视起眼前肆意生长的植物。


“我不会侍弄这些,他又挑剔,不肯找人来弄。我也只能给它浇水,不至于干死罢了。”


洪知秀垂眼,“对不起,一直没来拜访您。”也包括刚刚吊唁。只见到了那个孩子,听人说老人回屋休息了,洪知秀便也没去找。


说起来,这场葬礼他也是不必来的。


“什么时候回美国啊?”


“不回了,在首尔找了工作。”


“啊……这样啊。”


洪知秀将这句话解读成难怪会来,更觉得有些不自在。


“结婚了吗?知秀今年应该……”


“没有,36岁了。”


“是啊,你比圆佑大一岁嘛。”


蒙尘往事被对方轻易揭开,洪知秀敛住呼吸,尽力掩盖波动。


“硕珉是圆佑的弟弟,见过那孩子了吧?真像啊,比圆佑还要像他爸爸。”


洪知秀垂眼听着,也不应。他觉得他也不需要应,只需要站在这里听就好,像一个树洞一样。


“知秀没懂我的意思吗?啊……在美国呆久了都不习惯我这样隐晦的表达了吧,原来可是……”她顿了下,又拐回原来的话题,“虽然对外说是抱养的,可那孩子就是他的儿子。那孩子的生母找上门过,也没什么要求,无非是要点钱花,喜欢玩牌,来过几次后再也没来过了,不知道是发财了走了还是被追债的逼死了。”


没有风,但洪知秀没来由地觉得冷,推算下年龄,无解的故事突然打开了死结,所有因果隐隐连成一线,洪知秀猝不及防闯入真相,痛感快要将他撕裂。


“我从没跟别人说过,见了你却能轻松地说出来。”她拉起洪知秀的左手放在两手手心之间,“今天见了你有很多话想说,最该说的就是对不起,知秀,对不起,当年跟你说那些过分的话。


“我那时总是看见你就想起圆佑来,却没想过你那时看见我们也是会想起圆佑的,你愿意背负着那些一直坚持来看我们,我反而净说些难听话将你赶出去,作为长辈真是惭愧。想明白这点的时候听说你去美国了,我想这样也好,彻底断了过去,走远些过自己的新生活,这才是对的。


“可今天你怎么来了呢?看到你一个人立在庭院里的背影我实在担心,又听到你说还没有结婚成家,我真的是……”越说越哽咽,洪知秀忙用右手从左口袋里掏纸巾,动作不太优雅但总归可以给她擦泪,“姨母,不要担心了,保重身体啊。”


洪知秀想了想还是开口说:“我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是有交往对象啦。”


“啊,是吗?”她把洪知秀的手握紧了一些。


“嗯,得空我俩一起来看您。真的不用担心我。”


她平复了下呼吸,松开洪知秀的手又转头去看那片绿植,“过两天我要找人把它们处理好。”


“是该修剪一下。”


“不是。要把他们都清走。”


“铲掉吗?”


“嗯。我不喜欢植物,何况睹物思人。”


洪知秀没有出声。


在这院子里长了不知多少个十年的植物马上就要像他当年一样被扫地出门。想到这,眼前黑影更像某种未知的诡谲生物,杂乱伸出的树枝仿佛是触手,微风吹过,哗啦啦的声音便是哀鸣。


再次登门拜访时洪知秀还是孤身一个人,姨母笑着责怪了他两句怎么没把人领来,洪知秀也浅浅笑着说工作太忙啦,抽不出时间。


是做什么的呀?住在哪里啊?她开始自然的像大家长一样盘问起对方的情况,俨然要帮他把关的架势。洪知秀愣了个神,那种以为已经快要忘却的压迫感瞬间从骨子里生出藤蔓来束缚住他,让他隐隐有些呼吸困难。洪知秀只好临时丰满虚拟伴侣的形象,扯谎说是律师,今天去出庭了,正在同居,住在一起。洪知秀迅速回答完望向了门边,发现了站在外面偷看他的李硕珉。接着洪知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将话题引到了眼前的孩子身上:“是叫硕珉吧?多大了?”


答案明明都清楚,却还是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听到孩子怯生生地答十五岁了又招手叫他过来坐下。只是李硕珉好像会错了他的意,走到跟前乖顺地跪坐下沏起茶来了。


“唉,硕珉挺乖的,只是学习成绩太差了,没那么聪明……”姨母打量着双手忙活着的孩子,目光流转隐没了后半句话。洪知秀知道她一定又在想全圆佑了。于是思绪随着情绪移动,看着李硕珉瘦到锋利的脸,没有七八分也有三四分的相像,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爱怜与保护的欲望。


“有什么特长吗?发展下特长也蛮好的,也不一定要学习好才有出路。”


“哎呀,这种话都是你们这些学习好的孩子说的。”她说完又顿了下,“不过硕珉唱歌很好听的,老师也有和我说过。”


“是吗?”洪知秀惊喜地眨了眨眼,说完对上了李硕珉的视线,那里面似乎隐隐带有一丝希冀。于是洪知秀鬼使神差地继续开口:“我有认识的朋友是做音乐的,或许能帮硕珉指引一下。”姨母也高兴起来满口应下,夸洪知秀朋友多又热心肠,洪知秀笑着应下来,留意着一边小孩的神情——难掩的兴奋。


“我还会弹吉他,我可以弹给你听。”李硕珉像是想要抓住眼前的机会,急切地开始表现自己,说着便毛手毛脚地打翻了递给洪知秀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撒出来直烫的李硕珉倒吸一口气,紧皱着眉只漏出一小声惊呼,反而急忙问洪知秀有没有事。


洪知秀并没有被茶水溅到,眼疾手快地抽纸去帮他擦也只能眼见着他的手指与手背上迅速泛起红。姨母端坐在那不住地叹气说他太不稳重太笨连茶都沏不好。洪知秀笑着安慰李硕珉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今天好像不能听你弹吉他了,但你想不想听我弹?我也会弹一点点的。”


李硕珉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男人,他像童话书里拯救落难者的妖精。洪知秀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就像是要将他拉出憋闷幽暗的洞窟,拉着他走向新生。


洪知秀跟着李硕珉走向他的房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径已经开始让他心跳加速,打开门看到里面的陈设布置更是像迎面一个闷棍将他定在了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抬脚踏进去。


圆佑的床、圆佑的书桌、圆佑的书柜,洪知秀走向那个熟悉的书桌,最右侧有几处爪样的划痕。那是当时他与全圆佑想在夜里偷喝瓶装汽水,却忘记拿开瓶器时留下的痕迹。他们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试图用桌边撬开瓶盖,最终因为闹出的动静太大被全圆佑的父亲抓了个正着,没收了汽水不说第二天一大早还要罚站。


“知秀,都怪你,我藏了汽水,开瓶器就该你拿啊。”全圆佑站在晨光下嘟囔,洪知秀抬手怼了他一下:“叫哥呀!没大没小的。”不在意称谓的洪知秀会在这种理亏的时候突然摆起哥哥的架子,全圆佑看着他的样子发笑,过了会儿又低头小声说:“我还有存货呢,今晚记得拿开瓶器。


“知秀哥。”


李硕珉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洪知秀看着他递过来的那把吉他又被狠狠噎了一口。和他原来用的那把吉他当然不是同一把,只是型号和颜色完全一样,看着好像他那把被折碎的吉他又重新活过来一样。洪知秀因为眼前的一切遍体生寒,表情很难再维持温柔和煦的笑容。他又看向李硕珉的眼睛,这个被塞进这间房的孩子知道吗?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回忆的复刻版吗?甚至可能包括他自己。


洪知秀最终什么也没说,抱着吉他弹了前几日刚练的时下流行歌,避开了老歌曲目。李硕珉前半段听得认真,后半段小声跟着哼唱起来,接收到洪知秀鼓励的眼神后才放开了歌喉。李硕珉确实有一把好嗓子,即使技巧生涩也依旧动听。


洪知秀看着他说你想学音乐的话我可以帮你。明明是难得的橄榄枝李硕珉却没急着接下,短暂的兴奋了一下后迅速变回了小心翼翼的样子,说还要听听母亲的意见。洪知秀点了点头,抱住了吉他说:“你只要告诉我想不想就够了,想的话我就帮你说服你母亲。”


李硕珉犹豫地看着洪知秀,像是在思考不同答案会招致的后果,最终还是挣扎着点了头:“我想,哥帮帮我吧。”


于是洪知秀拍了拍他的头顶,独自回客厅找到了姨母。他没急着说李硕珉学音乐的事,他与这间宅子,与这间宅子里曾经生活过的人发生过太多的事,留下太多的悔恨。洪知秀要紧咬着那恨意才能活下去,像是给一些事、给自己一个交代。


全圆佑死于一个下大雪的日子,驾驶不当车子打滑人车俱毁。洪知秀不相信全圆佑会无缘无故出事故,因为全圆佑稳重过头很少有急躁的时候,这样明显的恶劣天气他应该会更谨慎。所以当年他自动将原因归结到了他与全圆佑吵架的事情上,不是很严重的吵架,但全圆佑就是死在了来找他的路上。


“那天是我给圆佑打了个电话。”姨母紧紧捏着手里的茶具,指甲泛白,“我说我已经发现了,你和他的事,我绝对不允许。那时我被气坏了,对着圆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她言语里带了哭腔,洪知秀没应,僵直地坐在她的对面。


“我告诉了他私生子的事。我当时确实是疯了,只觉得这个家里一个两个全都要逼死我,他爸爸要我把孩子接过来,圆佑要我接受你做他的爱人。我说这两件事哪一件都不可能,除非我死……除非我死……但最后怎么……只剩下我了呢……”


洪知秀看不下去了,起身一言不发地抽了纸巾递过去,半晌也没再说一句话。显然她那些顽固抵抗的生命力随着圆佑的离开一起被抽走了,她开始自己打磨自己,亲手拔掉自己的尖刺与棱角,接纳私生子,再与丈夫一同打磨私生子。即便知道不可能重塑已逝之人,仍旧提着一口气继续打磨像是赎罪。苦痛日积月累,悲哀孕育悲哀,无人能得到解脱,直至迎来死亡。


洪知秀看着眼前的光景,仅剩的一点的恨意最终也在面对着仅剩一位的垂暮老人消散了。洪知秀这才知道,恨意退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临走时洪知秀在玄关处再次看向这位已经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嶙峋的老人,她像一副挂着衣服的佝偻骨架,内里已经被自己挖空了,风从她身体里穿过留下一声哭啸。洪知秀轻轻抱住她,她抚上洪知秀的后背轻轻拍着:“知秀的身板已经长得这样宽了啊……”


逐渐洪知秀来到这间宅子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姨母身体逐渐虚弱之后需要人照料。李硕珉日日孝顺地守在病榻旁依旧得不到几句夸奖,他已经清楚了个中缘由,也不愿强求,一心奉献式的想报答垂暮老人的养育之恩。只是洪知秀每次来时对他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硕珉。”他的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流下来,苦楚和委屈一并顺着眼泪宣泄,把头埋进洪知秀价格不菲的西装里任其沾上水渍——这是洪知秀允许过的,不然李硕珉只会自顾自地抹泪。


洪知秀抱着怀里已经抽条长个的李硕珉,惊觉他也像全圆佑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得比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要高了。圆佑,硕珉,圆佑,硕珉,明明不像啊,洪知秀想,不像啊,他俩真的不像。圆佑就算没有自己高也不像是弟弟,甚至有时他更像哥哥,稳定又强大。可硕珉就算长得再高也还是孩子,还是要保护的弟弟。他同圆佑一样的纤细细腻,却没有像圆佑一样将其化为所用,反而像没有把手的利刃,握在手里只会划伤自己。


但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像圆佑一样强大的,他们血液里那股与生俱来的温柔力量是一样的,洪知秀想,他只是现在年纪太小了。


照顾李硕珉、关心李硕珉的成绩与前途的事渐渐无形转移到了洪知秀头上,洪知秀没有怨言。最后请了长假揽下了姨母葬礼的全部事宜,他离开了太久并不熟悉当地的风俗,李硕珉帮趁着他,磕磕绊绊还算妥帖地完成了。洪知秀看着这间清扫后冷冷清清的宅子,喜宴或丧宴都已落下帷幕,头顶的天空上又一次飘下雪花,微小且脆弱,落到掌心迅速化成了水滴。


“知秀哥,东西已经清点好了。”


洪知秀循着声音回头望向屋内,李硕珉冲他笑了笑,脚步轻快地朝他走来,站到他身边后抬起了手:“下雪了吗?”


“嗯。”洪知秀应声,“走吧,在雪下大之前离开吧。”


“今天会下大雪吗?”李硕珉跟在他后面问,轻盈的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鸟。


“谁知道呢……”


搬到洪知秀的住处后李硕珉开始了系统的声乐练习,努力颇有成效,就连洪知秀这个外行也能听出明显的进步。李硕珉离开老宅像是挣脱了束缚脱胎换骨,在声乐班交了朋友人也跟着变得活泼,洪知秀看在眼里,知道李硕珉属于自己的人生终于开始了,也觉得李硕珉有点太依恋自己了。


洪知秀不懂如何斩断这种依恋,他的小动作逃不过李硕珉的敏感,稍微的冷淡便会让李硕珉害怕他会离开。斩不断,又不能回应。洪知秀看着李硕珉晾衣服的背影,抬起手的瞬间阳光透过薄薄的t恤勾出一个朦胧的腰,那么窄,好像轻易就会被折断。


像全圆佑一样。


这时洪知秀又要别过视线反复和自己强调李硕珉与全圆佑共享一半DNA,这样他便能勉强说服自己这只是大脑处理相似情报时的自动匹配行为。


很小的时候洪知秀被寄养到全圆佑家里和他盖一张被子。洪知秀比全圆佑大不到一岁,出生年份却跨了个年,所以全圆佑要叫他一声表哥,当着大人面乖巧,私下却只喊他知秀。等那张床快要挤不下他们两个时家境也好了起来,全圆佑家盖了新房,洪知秀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但还是总往全圆佑屋里跑,呆到晚上睡觉才回到自己房间。实际上他俩待在一起也不做什么,大一点的孩子不爱摆弄会变形的小汽车了,全圆佑在这边看书,洪知秀在那边看书,偶尔一起下下棋。再大一点的时候全圆佑迷上了打电玩,洪知秀玩不来,也不觉得很有意思,但他要和全圆佑一起回家,因为他们和家里说他们在学校自习,所以洪知秀在学校数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电玩城叫全圆佑回家。


时间长了开始有人说闲话,笑全圆佑被洪知秀叫回家的样子像怕老婆的怂蛋。全圆佑不理会,话传到洪知秀耳朵里却不能接受。洪知秀不是爱争论的人,努力融入群体害怕被孤立,即使是一起去买不合口味的零食也能说好吃、爱吃。只是这次并不是他自己的事,自己没错,圆佑也没错,没道理被人当笑柄。争论三两句洪知秀依旧不动声色,对方却已经声量高到像是随时要动手的架势。全圆佑闻讯而来正看见洪知秀被推了一把,二话没说就给了那人迎面一拳。


最终自然是挂了彩被家长拎回家里罚站。洪知秀咬着嘴唇还在自责,破口上又挤出一滴血来。全圆佑看着那滴要落不落的血珠挂在他唇边,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大拇指沾上洪知秀干燥的唇边,按下时意外的柔软让全圆佑的手像是触电似的弹开。想要抹掉的血珠只被他的手指粘过来一半,另一半在洪知秀的唇边洇开。他与洪知秀四目相对,夕阳的余热晒得他脸颊发烫。那半颗血珠粘在他的拇指上像是某种毒药让他呼吸加深,心脏剧烈地鼓胀跳跃,视线也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样定在洪知秀那映着余晖的双眼里。


洪知秀先回过神来习惯性地笑了下,低下头留给全圆佑一个发旋。


“你别咬嘴唇了,嘴边又流血了。”全圆佑说着抬起那个带着证据的拇指,顿了下继续道,“不是你的错。”


洪知秀重新抬头看他,眼角弯起他熟悉的弧度,轻声说了一句知道了。沉默几秒后,洪知秀又开口:“谢谢你,圆佑,许多事都谢谢你。”


“谢我什么,是我要你帮忙打掩护的。”


“但也不是……”


“我知道,也不是我的错。”全圆佑截了他的话,重新看向洪知秀。


“我们都没有错。”


二十三岁的洪知秀又听到了这句话。全圆佑在背后抱着他,坚定又温和地说:“我们没有错,我爱你,你爱我,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是吗?洪知秀在心里问,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吗?或许只谈爱是很简单,但怎么只谈爱呢?他们之间已有的表亲关系呢?他俩像是绑在一起飘在海上,只有紧紧抓住彼此之间那一丝脆弱的爱意才不至于沉没。洪知秀搭上全圆佑的手拍了拍:“晚上一起去吃排骨汤吧?”


怎么能不想全圆佑呢?整个青春期时的悸动与忐忑都与那人缠在一起剥离不开,像是融进了他的骨血里,只是看到相关的东西、相像的人时会不自觉联想,这算是过错吗?


“硕珉,我看着你就会时不时想到圆佑,这是过错吗?”


李硕珉转过身背光立在原地,半晌才开口说:“我不知道,知秀哥,这有什么对错呢?想念一个人不该有错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难过呢?”


洪知秀没有抬头,两手搅在一起拨弄着手指上的倒刺,又涨又痛,只有拔掉。


“外派要多久才能回来呢?”李硕珉立在洪知秀的卧室门口看他收拾行李。


“至少两年吧?说不好。”


“住的地方呢?”


“公司帮忙安排好了。”洪知秀抬头朝他笑了笑,“不用担心,硕珉,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


李硕珉也笑笑,留下句哥慢慢收拾吧便转身离开了。真正想问的话到底没问出口。我的喜欢,我的存在,让哥感到困扰吗?哥是想要远离我吗?我真的不像圆佑哥吗?


知秀哥像原来一样离开或许能解决这一切吧。李硕珉看着客厅书架上两人的合照,他一手抓着校园歌唱比赛的奖杯,一手揽着洪知秀的肩膀,漫天纸花下两个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幕拉上吧,纸花也落下吧,故事该结束了,可知秀哥,为什么又再次回来了呢?


瀚率是无辜的。洪知秀找上门后这句话李硕珉每天都要对自己重复几遍。一边洪知秀像冬眠期刚过急需营养的蛇,吐着信子越靠越近,另一边崔瀚率像蹲守猎物的蜘蛛一样一动不动,李硕珉站在中间胡乱踱步,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想去哪里,只是僵直地钉在原点内耗。就像燃料终会燃尽,李硕珉意识到自己快要变成灰烬时选择了和洪知秀一样的方法——逃避。


理不清的感情,做不出的抉择都留在过去吧,李硕珉想,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去解答,放弃也是一种答案。和崔瀚率分手,和洪知秀断掉联系,他独自走向第三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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